《對倒》

「想着過去的種種 ，淳于白再也不能安睡。翻身下床 ，走去窗邊 。太陽已升起。窗外有晾衫架 ，一隻小鳥從遠處飛 來，站在晾衫架上。 稍過片刻，另一隻小鳥也飛來了， 站在晾架上 。 然後兩隻鳥一同起飛 ，一隻向東 ，一隻向西 。」

《對倒》劉以鬯



劉以鬯是香港文學的瑰寶，他寫有不少適合中學生看的小說，一來極短，二來寫作手法饒富創意，古靈精怪的一輩或許會愛不釋手，但若要仿其風格以應付考試的話，大概會被當掉吧！《對倒》的盛名，是因為電影《花樣年華》而來，香港第一導演王家衛以劉先生的《對倒》為靈感，創作了一齣與《對倒》內容無甚關係的愛情電影。不過，電影裏那種人事易分的時代滄桑感，我想還是承繼小說精神的。

上面一小段文字是長篇小說《對倒》的結尾，劉先生一如既往用他擅長的平白語言，以具像的文字，流露對時代一去不回的茫然。《對倒》的結尾是隱喻也是借事抒情，最是畫龍點睛。

人世間是有那麼一種相遇，只為給彼此交換個眼神，然後各自低頭拍翼，繼續航行，直至被時代吞吐。

哪兒來那麼多一往情深？

家長日

昨天是學校的家長日，一個讓人心情忐忑的日子。前一天看見不少學生急急向老師詢問自己的成績表上是否見紅，她們焦急的表情煞是可愛，為了維持這一張張趣緻的臉龐，我甚麼也沒說。

這所學校的家長日要求學生與家長一同出席，與班主任面談十數分鐘。那十數分鐘對於部分同學來說是享受，另外那部分同學卻認為是受罪。無論是獲得表揚還是接受審判，對於某部分學生來說還是珍貴的，她們平日能跟父母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，家長日可謂是凝聚他們的時機，不過氣氛是否愉快就得看看閣下的成績了。當天我站在教員室外的長廊，看着一個個來去的身影，有的踏着輕快的步伐、有的默然低頭，有的牽着父母的手滿足的離開，我不禁想起許多年前自己作為審判對象的家長日。

那是初中的事情了，當年的家長日是不許學生出現的；雖然對於學生來說彷彿多了一天假期，但知道自己沒有考好的學生，是怎樣也無法放心玩樂的啊！我便是其中一員。那一年，我的成績被數理科扯下，整體名次大落，母親早就為了考試成績向我興師問罪。到了家長日那一天，不巧烏雲蓋日，我在家賦閒，躺在沙發上觀看老電影《鐵達尼號》，一個講述富家女與窮小子在郵輪上生死相許的故事。正當鐵達尼號遇上海灘，傑克與玫瑰浮沉在刺骨的海洋中等待救援時，家中的電話響起來了。傑克與玫瑰生死未卜，但我已被電話另一端罵個體無完膚。後來母親大人下了氣，我倒是覺得有點委屈了。電話掛了以後，我按下播放鍵，眼淚嘩一聲的湧出，卻不是因為電影裏傑克為了拯救摯愛的玫瑰而犧牲自己。

多年以後，每逢和朋友們談到這電影，我都會想起那一年，因為不甘痛罵而淚流滿臉的我。

再訪老人院

自許多年以前多次陪同大學好友到老人院探望她外婆後，我深深發現那裏是一個讓人失去尊嚴的地方。

為了防止入住長者走失，老人院大多設有一扇又一扇深鎖的大門，出入均需要密碼或護理員許可。甫進入便能看見零丁長者坐在左右無人的空凳上，臉上無甚表情，眼神渙散，呼吸沉重，時間彷彿一下子靜止了似的。現實中的老人院沒有廿四小時的載歌載舞，也沒有聽之不盡的温馨叮嚀；老人院的光線昏暗，或許是由於長者雙眼畏光，然而暗啞的環境讓這個地方更添淒涼之感。老人院裏的長者並不像電視劇裏中氣十足地針鋒相對的耆英，更不要說吵架了；他們極其安靜，因為每口呼吸都經已花盡力氣，餘下的時間只能像一頭疲倦蒼老的獸待在原地不停喘息。長者裏面有的甚至需要在鼻腔插上呼吸器，而且行動不便、雙手無力，三餐需要看護餵食，幾乎只剩一息尚存。

老人院其實就是一個長者集中營，儘管人們替它改了個温暖的名字——護老院，聽說是讓長者得到全面護理的地方。長者住在這個地方能否安心，相信曾經參與老人院探訪的同學都心中有數。因為老人院而放下心頭大石的，應該只有入住長者的子女，這個地方能使他們鬆一口氣，繼續為生活奮鬥，對抗可怕的樓價房租。我並沒有責怪家屬的意思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，各人自有各人的難處。維持生活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，曾經年輕的長者怎會沒有嘗過？於是，為了不成為兒女包袱，他們都甘願讓自己留在老人院度過晚年。只是，每次踏進老人院，我的心情都無法不沉重，儘管面前垂頭喪氣的老公公和老婆婆並不是我的親人。

事實上，也不是每位入住長者都失去笑臉。在學校舉辦的幾次老人探訪活動中，我都看見部分長者展露笑容，只是那道笑容比其他目無表情的臉孔更讓我不忍。學生設計的活動不外乎唱歌和遊戲，在場總有幾位精神而和善的長者捧場，他們尚能感受同學的誠意，隨着歌曲節奏拍手，甚或唱和；在短短一首〈上海灘〉的時間裏，大家之間的關係微妙地升温。我總被這樣的情境所感動，因此離開時看見長者一直招手、頻頻回頭張望，剛寬下的心又揪了一下。

今年再次帶隊前往老人院探訪長者，我仍然無法認同這個侷促的地方。為了將來不要把父母送去老人院，我要努力工作，讓父母晚年能得應有的照顧；在點算學生人數，準備離開時，我心裏默念着。

一天，妳會遭逢的情人節

終究會有這麼一天，妳會遇到那麼一個人，讓妳願意在一個明亮的早晨起牀，對着被微風吹起的亮白窗簾伸一下懶腰，然後離開牀鋪，不眷戀被窩，直入廚房。妳一邊想着早餐的菜單，一邊温熱平底鍋。妳轉身從冰箱拿出兩顆蛋、一磚含盬牛油，再打開密封袋，撿起兩片方包。妳故意用刀子削了一片多於食譜份量的牛油丟進平底鍋，趁着牛油融化時，妳拿起了一隻圓口的杯子，把杯沿對準麵包中心左右旋轉，再把割下的一片圓狀麵包拿起來，連同原來那塊缺了中心的，一同放進鍋裏。

平底鍋裏發出「卡滋卡滋」的樂聲，焦糖色澤的牛油溶液不一會兒全吸進麵包裏，妳手持一把矽膠鑊鏟，小心翼翼地替麵包翻面，沾滿了牛油溶液的那一面棕黃微焦，看似酥脆。妳滿意地笑了一笑，然後朝麵包中心的空缺打進了一顆蛋，蛋白冒着小泡、接近凝固的時候，妳想起那個人並不喜歡吃太陽蛋，於是妳用一把叉子把蛋黃戳穿，再隨意地灑進一小撮鹽巴、黑胡椒和巴馬臣芝士粉。接下來，妳先深呼吸了一下，再用鑊鏟把麵包翻過來，好讓兩面的蛋液均勻受熱。這個步驟極其困難，稍一不慎，這道egg in the basket就變成了egg outside the basket。給自己一點掌聲吧，妳做到了！麵包兩面煎得剛好，中間的蛋將熟，鮮嫩得很，妳從廚櫃拿出一個美麗的盤子，盛載這份心思。

妳再按照剛才的步驟，多做了一份。此時，妳聽見有人趿着拖鞋向客廳走來，時間來得剛剛好，煮食爐另一旁的水剛煮滾，妳打開那個充滿佛手柑香氣的盒子，拿出一個茶包放進杯子裏，再慢慢注入沸水。透明的沸水衝進茶包，立馬染了顏色，從橘啡色到深棕色不過幾秒間的事。妳把早餐、茶和餐具放到餐桌上，有人微笑。妳把糖罐、脫水牛奶放到那個人面前，飲料的口味非常個人，不好拿捏，妳不便替他決定。

你們「卡滋卡滋」地咬着香脆的麵包，芝士粉和黑胡椒的咸香樸鼻，比茶還要提神。中間的蛋滑嫩無比，蛋黃的生熟度處理恰當，他點點頭。對坐的妳看他吃了一半，才放下手中的茶開動。他的習慣和妳並不一樣，總是吃過了才喝，次序極為嚴謹；妳毫無章法，邊吃邊喝，不見優雅。

早餐吃過了以後，你們一同討論，該如何一塊兒浪費這明亮美好的一天，以及其後。


終究會有這麼一天，妳會遇到那麼一個人。一個妳願意與他分享美食的人；一個不吝對你報以微笑的人；一個會與你討論將來的人。那個人雖不至於對妳言聽計從，更有可能經常惹妳生氣，但他絕不會讓你抱屈自憐，非常關鍵，不可強求。

今天就到這裏，我要去過節了，情人節快樂！

野餐行

上星期，我和幾個朋友去野餐，慶祝其中一位即將出嫁。對，就是穿白裙子那一位。

野餐的經驗是從小時候積累的，那時父母經常帶我和弟弟到鰂魚涌公園野餐，他們會提着一籃子水果，再從商場買好麥當勞或肯德基，然後步行至海旁的空地，鋪上即用即棄的塑膠布，再打開食物，一伙兒看着美麗的風景用餐。這種速食野餐大概一個月進行兩次，直到我升上中學為止。

自此，我對野餐的印象便是一家人才會做的親子活動。

長大後與朋友相約多半在館子裏進行，或許是我們對食物的要求提高了，或許是大家都懶得動。那天是我們這群人畢業後的第二次野餐。我們總是挑天氣最寒冷的一天出發，幾年前那次大家穿着羽絨在迪茵湖冷得哆嗦，這一次的天氣也很冷，於是我們把地點換了在市區。

孫中山紀念公園有一塊寬廣的草坪，雖然無法與國外的無盡綠茵相比，但在香港這處彈丸之地，還能要求甚麼呢？我們各自採購後來到公園集合，在草地某處舖上一塊野餐必備的格仔布，自攜食物飲料，還有一把ukulele助興。朋友中有空姐的好處很多，除了向大家展示海外見聞外，就是能夠讓我們嚐到外地的美食，還有解決餐具的問題。那天的食物豐富，歐式麵包、肉腸火腿、壽司、韓式炸雞、法式瑪德蓮小蛋糕……以至野餐結束後我吃不下當晚的團年飯。

當然我們不會忘了此行的目的——為好友慶祝。下月出嫁的好友給我們發喜帖，告訴我們她最近辦婚禮時遇到的災難。幾個朋友一路細聽，一路激烈回應，讓我想起大學時光；那時候我們的話題停留在別人的不是、課業的冗長無聊，一轉眼竟就談婚論嫁起來，時間不饒人啊！畢業後我們相聚的機會少之又少，每次見面總有幾位面臨轉變，或事業，或感情，離開象牙塔以後的人生果然刺激得多，只要你消化得了。

五個女子的話題能有停下來的一刻嗎？我看不太可能。那天我們捧着肚子一直聊天，直到我不得不出發赴家宴才離開。當天風很大，間中的暖陽高照讓我們鬆懈下來，脫掉身上禦寒的大衣，結果其中兩位朋友回家後大病一場，讓這次的野餐留下一抹瑕疵。

長大後的兩次野餐，改變了我對它的想法，也許並不是參與者讓野餐變得温馨，而是這個活動讓人與人之間變得親密。置身在野餐布之上，人與人的距離好像一下子縮短，儘管是不常相聚的朋友，坐在這有限的範圍之中，也會瞬間軟化時間積聚而來隔膜，回到舊時亂彈亂唱的光陰。

遂記之。

尋找宋昆明：命中注定(張皓、馮小剛，2015)

中國大陸近幾年拍出來的電影質素參差，大致上可分為幾類：大卡司大製作、大卡司小製作、小卡司小製作。《命中注定》算是第二類，無人不曉的湯唯搭配幾年前憑《白日焰火》拿下柏林影帝的廖凡，兩位主演的地位崇高，加上內地知名導演馮小剛監制，從牌面看應該離票房第一不遠，然而結果跌破觀眾眼鏡。這齣電影的詢問度不但不高，宣傳方面也出奇地低調，至少不曾在香港報紙上亮相，好歹湯唯多年前已由優才計畫拿到了香港身分。

話題回到電影本身，這電影吸引我的並不是男女主角，而是取景地。故事講述一名篤信命運的女子，為了一個名字，捨棄看似完美的現狀遠飛意大利，目的只為看到那個名字叫宋昆明的男子，因為算命師曾經兩次算出她命中注定的丈夫就叫宋昆明。

電影的簡介就如舊荷里活愛情戲那樣脱離現實和俗套，女主角為愛奮不顧身、失去理智的橋段我想只停留在九十年代以前的電影，萬沒想到電影人認為這種精神還適用於二零一六。後來，我才知道原來這電影真是改編自荷里活的愛情片《only you》，有怪莫怪。

女主角在米蘭與宋昆明失諸交臂，卻認識了其他都很合適，只有名字不符合要求的男主角。男主角助她在意大利穿州過省尋找宋昆明，途經老城Lucca，沿路到達佛羅倫斯。女主角一路上對男主角慢慢改觀，後來幾乎放棄對名字的堅持，不再非宋昆明不可。電影裏有一組鏡頭深得我心，那就是午夜之時，男女主角在盧卡古城城堡前的一段影子舞，真實的兩人相距甚遠，而城牆上的兩片影子誠實多了，也可愛得多。

男女主角在佛羅倫斯無聲告別，這個地方有個旖旎的名字——翡冷翠，乍聽之下是一個精緻瑩潤的城巿，然而相比名勝處處的佛羅倫斯，我更喜歡樸靜的盧卡古城。

電影的結局大可略過，無非老生常談，面對任何事都不應該過份偏執，否則苦了的只有自己，take it easy!

初二晴天

一覺醒來天還是像昨天那樣藍，我以為。

打開電視，發現不一樣了。

再打開電話，卻發現真相並不那麼難以接受。

在我沉睡的那幾個小時裏，我城又一次陷入僵局。雨傘革命後，昨晚我們迎來了一場新的戰役，新聞記者戲稱為「魚蛋革命」，紀念這城市的失温。按照慣例，大年初一的晚上街上都會排滿小販，為那些提早吃年飯，或是到處拜年跑晚了的市民準備熱辣辣的美食，例如：一串沙嗲魚蛋。每年的這幾天警方雖不至於聯手光顧，但至少睜一隻眼，閉一隻眼，就像饒過馬路兩邊亂停的車輛一樣寬容，也是長久以來警民建立起來的默契。然而這種培養多年的默契，還是有坍塌的一天，讓討生活的小販、享受街頭小吃的市民和果斷執法的警察對立，不再站在同一條線上。我們的社會允許人們持有不同的聲音，有人選擇冷眼看待警方令人失望的決定，便有人會以行動悍衛這些過年傳統，人群中的挑撥煽動怎說得清？倒是槍聲讓眾人聽得一清二楚。

這場因為一串魚蛋而引起的風波如今鬧得沸沸揚揚，警方兩顆子彈劃破了喜慶祥和的初一夜晚，不偏不倚的打進了市民的神經。這城市開始變得平庸醜陋，當執政者把其他先進城市拿來相比，當反抗者也拿出相似例子來相提並論，我便知道這城市最終只會淪為每個市民的傷心地。

而幽默並不能平服我的創傷，於是我退到過去。由香港舊機場改建而成的啟德郵輪碼頭公園四面環海，港九景色一覽無遺，我站在陽光燦爛的一隅，遠望威武的獅子山。這地方仍舊明亮，風勢依然急速，但陽光照在身上感覺溫暖，以至於我能暫時把今早的失落抛諸腦後。

本來，我真的挺喜歡這城巿的。

祝尚未完成假期作業的你們新年進步，力爭上游。

白裙子的魔力

年廿八我並沒有在家打掃，而是陪伴好友前往我們這個年紀左右開始會光顧的婚紗店。

一色純白的婚紗晾在眼前，薄紗、蕾絲、澎裙、魚尾、長拖尾等等數之不盡的款式，好友穿梭於一片白茫茫裏，細心挑選最合眼的一件；站在她身後的我，似乎還沒有領略這件事的樂趣，因為從小我便不喜歡穿裙子。

白裙子的魔力尚未催眠我，但我還是具有欣賞美麗事物的能力。好友選了一件象牙色心形領口的婚紗，裙子上有簡約的蕾絲刺繡，裙擺散開呈圓形狀，上面綴有不失分寸的水晶珠子，低調而不失莊重。更衣室的門簾拉開時的情境，有如電影中平凡女主角搖身一變的橋段，平日爽朗天真的好友瞬間變得千嬌百媚，雖然一張素淨的臉蛋尚未粉飾，髮型也沒有整理好，但臉上的微笑透露着她的美滿。她一直盯着鏡子裏的自己，着我替她拍下試身照，一張兩張三張，她滿意地笑了笑，訂下這件匹配的嫁衣。

有人說穿上白紗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時刻，我對這話有另一番看法，女人遇到一個願意使她不計布料厚重，悉心打扮的男人，才是最動人的時刻。要想看見我的美，你也得配得上才行。看着她踏着高跟鞋步履輕搖，微微晃動裙擺，布料上的晶石閃閃發亮的樣子，我就知道她找到了。

向前看：重慶森林 (王家衛，1994)

這不是一齣初中生會喜歡的電影，卻是王導演的電影當中，我認為最適合年輕人看的一部，儘管我喜歡的一直是遺憾滿載的《花樣年華》。

《重慶森林》說的是都市人在人生各種低谷中重新開始的故事。電影圍繞兩名失戀的警員：

年輕的223失戀後到處搜羅女友愛吃的罐頭菠蘿，他所買下的罐頭食用期限尚餘一個月，到期日正是他的生日。這批臨近期限的罐頭早已無人問津，幾近他那段瀕臨死亡的愛情；這批罐頭同時是他的愛情見證，他在心底打賭若罐頭過期前女友不肯回心轉意的話，他便放手。223在生日前一晚鯨吞所有到期罐頭，為了讓自己重新開始，他纏上了一名神祕的中年金髮女郎。金髮女郎原是一名毒販，因為失去了一批毒品而到處追查小偷下落，頭目給她一個月的期限來擺平事件，限期不巧正是223生日那天。女郎走投無路之際在酒吧遇上223，兩個失意的人，因緣際會下相伴度過限期，其後各自上路，立意重生。假如223當晚沒有遇見金髮女郎，那他們是否依然能夠重新開始各自的人生？也許吧。

另一名是行事規律的警員633。單調如一的633被處境多變的空姐女友撇下，開始對着家中各種物品自言自語，讓沾濕的物品替其流淚。633的性格比223更為內斂深沉，分手後沒有呼天搶地的戲碼，甚至連一通挽留的電話也不曾打出；最多不過是燙燙女友留下的制服，擰擰不斷流淚的毛巾。促使633重新開始的是一個酷愛《California dreaming》，夢想到加州看晴天的小食店女店員菲，菲總在小食店把音響扭開，隨着音樂擺動身體，活在自己炮製的想像中渡日。這麼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，居然會愛上一成不變的男警員。菲打探了633的地址，偷了空姐託付交還的鑰匙，潛進633的家裏，默默地更換他的習慣。633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菲，卻沒想到菲已經決定飛往夢想地。菲走之前，給633留下一張登記牌，登機日期是一年之後。

從有認知開始，身邊的每一件事，都被賦予了一個期限。作業要在ｘ月ｘ日呈上，稅款要在ｘ月ｘ日前繳交，工作要在ｘ天內完成等等……於是，人類習慣了期限，不但難以抗拒，更成為了推動力，再不願意的事也要咬緊牙關捱過限期。終其一生我們都被一堆期限牽着走，萬物有時，生離死別也不例外，自有它一套隱形的期限加諸各人身上。情侶分合、航班升降、異地時差，一組又一組無可避免的數字，你必然無力改變，《重慶森林》告訴你的是：只要你願意向前走，縱使這座森林陰影幢幢，你也終將換來一次改變的機會。Move on.

想當然重新開始並不代表幸福長久，只是，總比一路沉浸過去來得朝氣些吧？

你為自己定下的期限，又是多長呢？

年輕時肯定是看金城武，長大以後，才明白耐看的是梁朝偉，大概是一種年月洗禮後的體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