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3月3日 星期四

Graduation Mass

今天是中六生的大日子,午飯後全校為她們送行。這場畢業彌撒是她們在這所學校裏參與的最後一項儀式,作為主角的她們回到禮堂中央就坐,一如五年前她們初來報到的情形。

大部分歷史悠久的學校都會在禮堂加建樓座,那些年代的學校都流行這種設計,這所學校也不例外。每逢週會,高年級學生自然地會被分配到樓座,低年級學生只能在禮堂中央四處仰望。學校禮堂樓座還有兩列座位向左右伸延,湊成一個U字形的格局,像極了歌劇院的排場。本月以前,中六生每逢週會都會坐在那顯眼的兩列,在居高臨下之時,也成為了初中生視線投射的目標。

今天,她們的位置對調了。

我在樓座看見初中的她們坐在附近,熟悉的臉蛋坐在左右兩列,她們感覺新奇地四處張望,偷看老師的動靜,遠眺樓下的準畢業生……我想起了小學的時候,第一次被分派到樓座參加週會的情形。

小四那年的週會,老師帶着我們來到禮堂樓座。由於姓氏的關係,我總是站在隊伍的前方,因此可以先睹為快。小學禮堂樓座陳舊,偶而抬頭一看,會發現結團的蜘蛛網;一列列教堂常見的木製長凳逐層遞上,由於位置有限,同學總是擁擠地坐在一塊。第一次坐在長木凳上的興奮至今難忘,那種自以為長大了的良好感覺不斷在心裏頭膨脹,同時也提醒了我要有高年級學生的姿態。告別了初小階段,坐在樓座的我,獲得了全新角度來放眼四周;原來重複沉悶的週會,換個位置看,竟然是那麼的不一樣。坐在高處的我,可以看見舞台布幕兩旁整裝待發的講者、工作人員或負責老師,可以欣賞帥氣的司琴,可以清楚發現表演穿崩的位置。那是一段沾沾自喜的歲月,難以和別人分享的時光。

希望,未來我會有更多的同路人吧!




2016年2月29日 星期一

《對倒》

「想着過去的種種 ,淳于白再也不能安睡。翻身下床 ,走去窗邊 。太陽已升起。窗外有晾衫架 ,一隻小鳥從遠處飛 來,站在晾衫架上。 稍過片刻,另一隻小鳥也飛來了, 站在晾架上 。 然後兩隻鳥一同起飛 ,一隻向東 ,一隻向西 。」


《對倒》劉以鬯



劉以鬯是香港文學的瑰寶,他寫有不少適合中學生看的小說,一來極短,二來寫作手法饒富創意,古靈精怪的一輩或許會愛不釋手,但若要仿其風格以應付考試的話,大概會被當掉吧!《對倒》的盛名,是因為電影《花樣年華》而來,香港第一導演王家衛以劉先生的《對倒》為靈感,創作了一齣與《對倒》內容無甚關係的愛情電影。不過,電影裏那種人事易分的時代滄桑感,我想還是承繼小說精神的。

上面一小段文字是長篇小說《對倒》的結尾,劉先生一如既往用他擅長的平白語言,以具像的文字,流露對時代一去不回的茫然。《對倒》的結尾是隱喻也是借事抒情,最是畫龍點睛。

人世間是有那麼一種相遇,只為給彼此交換個眼神,然後各自低頭拍翼,繼續航行,直至被時代吞吐。

哪兒來那麼多一往情深?

2016年2月27日 星期六

家長日

昨天是學校的家長日,一個讓人心情忐忑的日子。前一天看見不少學生急急向老師詢問自己的成績表上是否見紅,她們焦急的表情煞是可愛,為了維持這一張張趣緻的臉龐,我甚麼也沒說。

這所學校的家長日要求學生與家長一同出席,與班主任面談十數分鐘。那十數分鐘對於部分同學來說是享受,另外那部分同學卻認為是受罪。無論是獲得表揚還是接受審判,對於某部分學生來說還是珍貴的,她們平日能跟父母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,家長日可謂是凝聚他們的時機,不過氣氛是否愉快就得看看閣下的成績了。當天我站在教員室外的長廊,看着一個個來去的身影,有的踏着輕快的步伐、有的默然低頭,有的牽着父母的手滿足的離開,我不禁想起許多年前自己作為審判對象的家長日。

那是初中的事情了,當年的家長日是不許學生出現的;雖然對於學生來說彷彿多了一天假期,但知道自己沒有考好的學生,是怎樣也無法放心玩樂的啊!我便是其中一員。那一年,我的成績被數理科扯下,整體名次大落,母親早就為了考試成績向我興師問罪。到了家長日那一天,不巧烏雲蓋日,我在家賦閒,躺在沙發上觀看老電影《鐵達尼號》,一個講述富家女與窮小子在郵輪上生死相許的故事。正當鐵達尼號遇上海灘,傑克與玫瑰浮沉在刺骨的海洋中等待救援時,家中的電話響起來了。傑克與玫瑰生死未卜,但我已被電話另一端罵個體無完膚。後來母親大人下了氣,我倒是覺得有點委屈了。電話掛了以後,我按下播放鍵,眼淚嘩一聲的湧出,卻不是因為電影裏傑克為了拯救摯愛的玫瑰而犧牲自己。

多年以後,每逢和朋友們談到這電影,我都會想起那一年,因為不甘痛罵而淚流滿臉的我。



2016年2月19日 星期五

再訪老人院

自許多年以前多次陪同大學好友到老人院探望她外婆後,我深深發現那裏是一個讓人失去尊嚴的地方。

為了防止入住長者走失,老人院大多設有一扇又一扇深鎖的大門,出入均需要密碼或護理員許可。甫進入便能看見零丁長者坐在左右無人的空凳上,臉上無甚表情,眼神渙散,呼吸沉重,時間彷彿一下子靜止了似的。現實中的老人院沒有廿四小時的載歌載舞,也沒有聽之不盡的温馨叮嚀;老人院的光線昏暗,或許是由於長者雙眼畏光,然而暗啞的環境讓這個地方更添淒涼之感。老人院裏的長者並不像電視劇裏中氣十足地針鋒相對的耆英,更不要說吵架了;他們極其安靜,因為每口呼吸都經已花盡力氣,餘下的時間只能像一頭疲倦蒼老的獸待在原地不停喘息。長者裏面有的甚至需要在鼻腔插上呼吸器,而且行動不便、雙手無力,三餐需要看護餵食,幾乎只剩一息尚存。

老人院其實就是一個長者集中營,儘管人們替它改了個温暖的名字——護老院,聽說是讓長者得到全面護理的地方。長者住在這個地方能否安心,相信曾經參與老人院探訪的同學都心中有數。因為老人院而放下心頭大石的,應該只有入住長者的子女,這個地方能使他們鬆一口氣,繼續為生活奮鬥,對抗可怕的樓價房租。我並沒有責怪家屬的意思,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各人自有各人的難處。維持生活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,曾經年輕的長者怎會沒有嘗過?於是,為了不成為兒女包袱,他們都甘願讓自己留在老人院度過晚年。只是,每次踏進老人院,我的心情都無法不沉重,儘管面前垂頭喪氣的老公公和老婆婆並不是我的親人。

事實上,也不是每位入住長者都失去笑臉。在學校舉辦的幾次老人探訪活動中,我都看見部分長者展露笑容,只是那道笑容比其他目無表情的臉孔更讓我不忍。學生設計的活動不外乎唱歌和遊戲,在場總有幾位精神而和善的長者捧場,他們尚能感受同學的誠意,隨着歌曲節奏拍手,甚或唱和;在短短一首〈上海灘〉的時間裏,大家之間的關係微妙地升温。我總被這樣的情境所感動,因此離開時看見長者一直招手、頻頻回頭張望,剛寬下的心又揪了一下。








今年再次帶隊前往老人院探訪長者,我仍然無法認同這個侷促的地方。為了將來不要把父母送去老人院,我要努力工作,讓父母晚年能得應有的照顧;在點算學生人數,準備離開時,我心裏默念着。

2016年2月14日 星期日

一天,妳會遭逢的情人節

終究會有這麼一天,妳會遇到那麼一個人,讓妳願意在一個明亮的早晨起牀,對着被微風吹起的亮白窗簾伸一下懶腰,然後離開牀鋪,不眷戀被窩,直入廚房。妳一邊想着早餐的菜單,一邊温熱平底鍋。妳轉身從冰箱拿出兩顆蛋、一磚含盬牛油,再打開密封袋,撿起兩片方包。妳故意用刀子削了一片多於食譜份量的牛油丟進平底鍋,趁着牛油融化時,妳拿起了一隻圓口的杯子,把杯沿對準麵包中心左右旋轉,再把割下的一片圓狀麵包拿起來,連同原來那塊缺了中心的,一同放進鍋裏。

平底鍋裏發出「卡滋卡滋」的樂聲,焦糖色澤的牛油溶液不一會兒全吸進麵包裏,妳手持一把矽膠鑊鏟,小心翼翼地替麵包翻面,沾滿了牛油溶液的那一面棕黃微焦,看似酥脆。妳滿意地笑了一笑,然後朝麵包中心的空缺打進了一顆蛋,蛋白冒着小泡、接近凝固的時候,妳想起那個人並不喜歡吃太陽蛋,於是妳用一把叉子把蛋黃戳穿,再隨意地灑進一小撮鹽巴、黑胡椒和巴馬臣芝士粉。接下來,妳先深呼吸了一下,再用鑊鏟把麵包翻過來,好讓兩面的蛋液均勻受熱。這個步驟極其困難,稍一不慎,這道egg in the basket就變成了egg outside the basket。給自己一點掌聲吧,妳做到了!麵包兩面煎得剛好,中間的蛋將熟,鮮嫩得很,妳從廚櫃拿出一個美麗的盤子,盛載這份心思。

妳再按照剛才的步驟,多做了一份。此時,妳聽見有人趿着拖鞋向客廳走來,時間來得剛剛好,煮食爐另一旁的水剛煮滾,妳打開那個充滿佛手柑香氣的盒子,拿出一個茶包放進杯子裏,再慢慢注入沸水。透明的沸水衝進茶包,立馬染了顏色,從橘啡色到深棕色不過幾秒間的事。妳把早餐、茶和餐具放到餐桌上,有人微笑。妳把糖罐、脫水牛奶放到那個人面前,飲料的口味非常個人,不好拿捏,妳不便替他決定。

你們「卡滋卡滋」地咬着香脆的麵包,芝士粉和黑胡椒的咸香樸鼻,比茶還要提神。中間的蛋滑嫩無比,蛋黃的生熟度處理恰當,他點點頭。對坐的妳看他吃了一半,才放下手中的茶開動。他的習慣和妳並不一樣,總是吃過了才喝,次序極為嚴謹;妳毫無章法,邊吃邊喝,不見優雅。

早餐吃過了以後,你們一同討論,該如何一塊兒浪費這明亮美好的一天,以及其後。


終究會有這麼一天,妳會遇到那麼一個人。一個妳願意與他分享美食的人;一個不吝對你報以微笑的人;一個會與你討論將來的人。那個人雖不至於對妳言聽計從,更有可能經常惹妳生氣,但他絕不會讓你抱屈自憐,非常關鍵,不可強求。



今天就到這裏,我要去過節了,情人節快樂!